對“大頭百姓”角光顯這個人物的經典故事早已耳聞了，一直沒有機會去實地造訪。在今年“五一”小長假的第二天，我和同事有幸走進了滇東馬龍區舊縣街道辦事處黃土坡村。
踏上黃土坡村的古驛道——“通京大道”，從村這頭到村那頭足有200多米長，兩旁民居建筑大都保存著古老的特色。一位同事情不自禁地說：“我是第二次來這里了。今天又有幸走在這‘屏山如墉，通道如線’的秦朝修建的五尺道，心里仍然有一份榮耀，但也有幾分不安。”他隨口一說，倒把我們弄得格外小心謹慎，腳步放慢放輕，生怕不慎把這千年古老的路石踩破了。
眼前見一微笑而來的長者，我想是舊縣文化站站長李晨給我們聯系的，是本村的“老文化人”。他很熱情地說：“我教書退休回家10多年了，我叫楊石明。”
舊縣黃土坡村因彝語而得名。最初是明朝楊家在這里居住，后來明末清初角家才從外地遷徙而來。到清朝中期，雍正皇帝登位時，角家也算大戶人家了。長大成器的角光顯，血氣方剛，一心習武。這時恰逢朝廷下令征繳銅送往京城鑄幣，云南作為全國產銅的重點地區，到處有人被官差遣去送銅。可是送銅的人走了一伙又一伙，朝廷的令下了一道又一道，就是沒人把銅送到京城。地方官員急了四處抓人，可是抓去的有的還不到半路就被困難嚇退，有的剛到半路就被匪徒搶劫斬殺了。
有一天，地方官員得知馬龍州（今馬龍區）黃土坡村有個喜愛習武之人角光顯，他們來到黃土坡村一看：此人五大三粗，體魄壯實，渾身上下肌肉成塊狀。他圓盆大臉上長滿了絡腮胡，還有一雙大眼，看上去就是一位威風凜凜的武將。地方官員眼前一亮，非常歡喜地說：“角光顯，只要你愿護送銅進京，知府就給你一些銀兩用于你全家老小的生活費用。”角光顯不以為然地說:“既然是知府叫我去，我要那些銀兩干什么，況且我是去干為云南人爭氣撐臉的事情。”地方官員還說要獎勵他護銅進京的戰馬和戰袍，但這些都被角光顯謝絕了。他只是草草打理了一下，率領隊伍趕著馱運銅的馬幫和車輛浩浩蕩蕩沿著通京的方向走去。
一連走了好幾日。這一天，他們來到湖南洞庭湖畔，據說這里水匪猖獗，云南送銅進京多少人馬都在這里被搶劫了，而進京又沒有其他道可走，這是必經之路。角光顯心事重重地在湖邊小鎮上轉悠，忽然，他看見一家小吃面館非常熱鬧，就走進去找個地方坐下。只見對面坐著一個滿臉銀白色胡子的老頭，他詢問道:“你餓了嗎？”老人點點頭不說話。角光顯買碗面送給老人，老人連吃幾碗才示意不再需要，并說:“你為什么給我面條吃？”角光顯坦然地說:“一是看你比我年長，我應該尊敬你；二是我們過的洞庭湖聽說湖面風大，船每過必將被風浪推翻，很難活著出去，我留下些錢也沒意思。”“那你打算怎么辦？”“沒有辦法，與其回去等死，不如往前走。”白胡子老人看他心腸好，教了他一個辦法，他就安全過湖了。后來得知，是因為白胡子老人是洞庭湖水匪的大頭目，是角光顯一番孝心感動了水匪頭目，才動了惻隱之心，放他過了洞庭湖。
角光顯把上萬斤云南銅送到京城，京城上下一片歡騰。雍正皇帝目睹大坨大坨金燦燦的云南銅，驚喜萬狀，因為將近一年了，朝廷給云南下了一道道令，云南官員也組織了一批批人馬，但每次一到湖南洞庭湖便被水匪搶劫了。朝廷曾下令整治多次都無濟于事。
雍正皇帝急忙召見了功勛卓著的送銅進京英雄角光顯，高興萬分地說：“角光顯，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解決了朕急需用云南銅造幣的燃眉之急。朕要給你加官晉爵。”角光顯不愿在朝廷當官，一心只想回家與一家老小過日子，急切地說:“皇帝老子，我家里有老有小，我不想在京城做官，你讓我回去做大頭百姓吧。”雍正皇帝一聽，以為“大頭百姓”是當地最大的官，立馬頒布圣旨，冊封云南舊縣黃土坡巡檢司人角光顯（今馬龍區舊縣鎮黃土坡村人）為“大頭百姓”，并慎重注明:“見官大一級”。
角光顯從京城回來云南舊縣黃土坡，并沒有居功自傲，躺在功勞簿上盡情享受，而是把雍正皇帝賜給他的金銀財寶拿出來，帶領村民修復通京五尺道，建蓋讓村民經商的商鋪和住宅，并在黃土坡村兩頭修建了“關東”“關西”兩座利民橋和兩堵“東照壁墻”“西照壁墻”，乃至黃土坡上古樓、中古樓、下古樓，以及黃土坡的三條街：上村的黃龍街，下村的下馬街，中村的黃土坡。當時被譽為滇東“經濟貿易中心”的黃土坡村，人流如織，經濟十分繁榮。“大頭百姓”角光顯掌管這里，逢來這里趕集做買賣的，他號令不收一分一毫的地鋪攤費，并且對一些衣不遮體、無法生存的民眾他常常慷慨施舍一些銀兩，讓他們返鄉度日……
英雄蓋世，可歌可泣。但遺憾的是，這位民族英雄沒有留下墳墓的蹤跡，只有他為父母立下的合墓碑。在楊石明老師的帶領下，我們來到離黃土坡村不到兩公里的一座山腳下，清楚地看到角光顯為父母樹碑立傳的墓碑上，刻有他父親去世時“乾隆四年冬月”的碑文。由此推斷，角光顯出道，成為云南送銅進京大英雄，是乾隆皇帝的前任雍正皇帝時期。
黃土坡不再沉寂蕭條了，因有“大頭百姓”角光顯，這個千年的村莊鮮活得有如春天般的生命張力。就連村中那一個個古老的舊式物件，雖然歷經無數歲月風雨侵蝕，靜靜地躺在那里露著斑駁蒼老的容顏，但它們仍然有存活的神態。古驛道兩旁留下的一個個用青石板鋪的商鋪，給人一看就會想到是當年“大頭百姓”角光顯帶領村民買賣云南火腿、普洱茶、白藥、絲綢的繁榮情景。那一棟棟土基墻青瓦屋面的民居古建筑，房兩頭建有兩層雙馬頭墻，馬頭墻的飛檐呈鷹嘴狀，有展翅飛翔的生命意象。并且這雙馬頭墻蘊含著“大頭百姓”角光顯見官大一級的深刻含義。
我們走進角光顯曾經居住的老屋。已成文物保護的老屋，楊石明老師說，當地政府已投資150多萬元作了修復，并取名“角家大院”。
只見古典風貌的“角家大院”，雖然與京城的喬家大院相比，是小巫見大巫，不可相比，但它有“小家碧玉”的秀美。占地有六七百平方米的“角家大院”，院中用青石鑲有一個大大的天井。四方建蓋如“井”字的四合院，是兩層高的木樓瓦房。那走廊屋檐上，雕龍畫虎，栩栩如生。純棕紅色的四合院，在青瓦的覆蓋下，掛著幾只迎風飄搖的紅燈籠，呈現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坐在當年角光顯居住的屋里小憩，靜靜地凝思，仿佛看到角光顯臨窗苦讀，或是修煉武功。稍傾，他又抖著一身魁梧英姿笑著來到我們中間，和我們開始一場心靈對話……
離別時，我們在村口發現一縷燦爛夕陽照耀下熠熠生輝的一塊水泥牌子，上面鐫刻：2002年12月，黃土坡村評為曲靖市文物保護單位。看著我們的驚喜，楊石明老師說：“這些年黃土坡得的榮譽不少。村子不僅是市級文保單位，而且2013年被評為中國第二批傳統保護村落。大家都說這些殊榮有‘大頭百姓’角光顯的功勞。”。
晚上，我獨坐孤燈下，靜靜地看著凝聚著清代曲靖知府宋湘抒寫《大頭百姓》的詩文：“角光顯貧而好義，奉公響義之旗……”的詩文。驀然回首，舊縣，曾經因為有狹膽義腸的角光顯而榮光。（白付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