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標題:滇緬公路:血肉鑄就的歷史豐碑
一條生命線
一份電令,字字千鈞——“滇緬公路在此全民抗戰期間,實為我國防交通之唯一生命線。”
這不是一份普通的公文,而是一道生死時速的動員令。
1937年日本侵略者蓄意制造七七事變,中國軍民對日本侵略者進行了頑強抵抗,中國由此進入全民族抗戰階段。隨后,中國沿海重要港口基本淪陷,日本軍隊想方設法切斷中國大陸同國際社會的傳統交通線,妄圖把中國變成一座孤島。
當國家危殆、民族危機、人民危險,地處西南邊疆的云南,既是抗戰大后方,又是抗戰最前線和戰略結合部,在此開辟一條安全的國際運輸通道迫在眉睫。
20余萬云南各族兒女扛起抗日救亡的歷史使命,僅用9個月便建成了從昆明至畹町、全長959.4公里的滇緬公路(中國段)。
這條橫跨云嶺山脈、穿越怒江天險的抗戰生命線,創造了世界公路史上的奇跡,打通了中國對外作戰和接受國際援助的重要通道。
不是公路是血路
滇緬公路東起昆明,西至畹町,過界河至緬甸臘戍,其中東段為昆明至下關段,已于1935年土路通車。而西段由下關起至滇緬交界的畹町河止,全長547.8公里,橫亙在橫斷山脈的云嶺、怒山、高黎貢山之間,腳下是奔騰咆哮的漾濞江、瀾滄江、怒江等急流深谷,工程異常浩大艱險。
1938年初,龐大的“筑路機器”轟然啟動,而驅動這“機器”的,除了來自全國的工程技術人員,還有20萬云南各族百姓的血肉之軀。
當時,青壯年大多已奔赴抗日前線,婦女、兒童和老人成了修筑滇緬公路的主力。大理白族婦女楊桂英帶領的“娘子軍”,在怒江段創造了日鋪碎石80立方米的驚人紀錄。她們發明的“竹簸箕接力傳石法”,被編入工程手冊,成為那段艱苦歲月中閃耀的民間智慧。
滇緬公路施工全線鋪開后,筑路大軍為了抗日救國的共同信念走到一起,在險峰深澗間與天爭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和犧牲。
一份1938年騰沖縣28位筑路民工代表的聯名上書,全文浸透血汗與赤誠。
文中描述了滇西各族民工如何不懼困苦,筑路救國——“人非下愚,固亦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之義,惟是工程艱巨,非旦夕所能蕆事,數萬民工平時又多出賣勞力,擔負全家衣食,一旦奉派筑路,一家大小啼饑號寒衣食無著,即自己伙食亦需典貸找借,各自籌備。數月以來,始則挖肉補瘡,變賣所穿衣服及所帶行李,以救急一時。久則衣物蕩然,賣無可賣,則不得不餐風露宿,枵腹從公而饑寒致病,因病致死者累累,荒冢實不知凡幾……”
據1938年保山縣呈:“負修坡腳至龍洞段146.4公里,1月開工,4月20日完工,死亡男工523人,女工28人。”盈江設治局報:“負修白花洼至新橋河段10公里,自年初開工,至今(4月)完成期間,民工死亡男156人,女23人?!眱H從這兩局的數字看,在惡性瘧疾盛發之前便已死亡730人之多,可見總體傷亡之慘重。
炸不斷的生命線
“偉大工程三千里,幾月完成齊苦干。民眾力量真魁巍,前方流血后方汗,不是公路是血路,千萬雄工中外贊。”時任龍陵縣縣長王錫光創作的《修滇緬公路紀念歌》記錄了搶修滇緬公路的真實歷程,并在當時廣為流傳。
1938年8月底,滇緬公路終于貫通。據檔案文獻記載,至1939年7月“綜計滇緬公路由昆明至畹町,全長959公里,共有土方19983960立方米;石方1875497.055立方米;橋梁536座;石涵洞2198個,木涵洞1114個;石擋墻477.8米;鋪路碎石1108739.62立方米……”
英國《泰晤士報》連續三天發表文章稱贊滇緬公路是“萬里長城一樣的奇跡”。美國報紙則稱滇緬公路“可同巴拿馬運河的工程相媲美”。
這條云南人民“用手指摳出的路”承擔起了全國抗戰物資運輸量的90%,數萬噸汽油、槍支、藥品、機械等物資通過滇緬公路運入內地。在中國共產黨倡導建立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旗幟的召喚下,廣大愛國僑胞與祖國同呼吸、共命運。近3200名南洋華僑青年組成“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駕駛卡車來往于滇緬公路上,冒著槍林彈雨為抗戰前線運送軍需物資。
因打破了日軍全線封鎖、“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妄迷夢,滇緬公路也被日軍視為眼中釘,飛機轟炸、漢奸破路、間諜活動猖獗一時。對此,我方制定了《滇緬公路警備計劃》,對滇緬公路沿線防衛區域、兵力分布、防衛任務等作了詳細規定。各駐防部隊嚴防死守,沿線民工即炸即修。
眼見武力封鎖收效甚微,日軍轉而尋求外交途徑以切斷中國的補給。1940年,英日簽署《封閉滇緬路協定》,滇緬公路被迫禁運三個月。然而,就在重新開放滇緬公路的當天,日軍便開始了大轟炸,先后有超過400架次的日軍轟炸機瘋狂撲向滇緬公路,妄圖掐斷這根“東方戰場的輸血管”。
1941年1月23日,日軍第14次轟炸功果橋,橋體損毀嚴重且短期內難以修復。中國工程人員的智慧在絕境中迸發。泛黃的檔案里記錄下了這力挽狂瀾的壯舉:啟動“汽油桶浮船到汽油桶浮橋”牽引車輛過江的創新方案。這條簡陋卻堅韌的“鋼鐵浮龍”,支撐起了滾滾車輪,不僅粉碎了日軍“三個月內無通車希望”的狂妄斷言,更在至暗時刻打通了抗戰物資的命脈。
歲月輪轉,烽火已熄。如今,在昆明市滇緬大道上,滇緬公路“零”公里紀念碑悄然矗立。從“零”公里處出發的,從來不止一條路,是絕境中壓不彎的脊梁,更是烽火中從未熄滅的信念。滇緬公路早已超越了地理意義上的通道,是一個載入中華民族抗戰歷史的代表性符號,它承載著中華民族救亡圖存的希望,更鐫刻了抗戰史上氣壯山河、感天動地的不朽豐碑。
九組珍貴檔案
1.跨越天塹 劈山填壑
滇緬公路西段要翻越橫斷山系縱谷區的云嶺、怒山和高黎貢山余脈,跨過漾濞江、勝備江、瀾滄江、怒江等急流深谷,工程異常浩大艱險。
面對日寇的窮兇極惡和自然環境的狂暴凌虐,云南人民僅用了9個月時間,硬是在懸崖絕壁、峽谷急彎之中打通了一條維系抗戰的生命通道。

滇緬公路路線圖(1938年7月)。
2.共體時艱 勠力同心
1938年1月,滇緬公路沿線各縣和設治局征調民工陸續到達指定工地,加上雇用的石工、木工等,西段每天約有漢、彝、白、傣、回、景頗、阿昌、德昂、苗、傈僳等10個民族的13.5萬民工在路施工,加上東段加固路基、橋涵的各縣民工6萬人,滇緬公路高峰期每天施工人數高達20萬人。

1937年12月15日,時任云南省政府主席龍云飭令保山、云龍兩縣縣長電復滇緬公路修筑進展情況的電報。
3.同仇敵愾 群英畢至
修筑滇緬公路,80%的路段是崇山峻嶺,急需有經驗的工程技術人員。全國經濟委員會派出一批工程技術專家來滇協助工作。來自國內外的一批有抱負的青年,也經過短期培訓加入筑路大軍中。

滇緬公路旁的宣傳標語上寫著“前方努力殺敵守土,后方努力耕種建設”。
4.不畏險阻 工程奇跡
據檔案文獻記載,至1939年7月“綜計滇緬公路由昆明至畹町,全長959公里,共有土方19983960立方米;石方1875497.055立方米;橋梁536座;石涵洞2198個,木涵洞1114個;石擋墻477.8米;鋪路碎石1108739.62立方米。路面包括安寧至鳳儀段在內,共鋪筑泥結石路面957公里”,這是公路修筑史上的工程奇跡。

云南全省公路局滇緬公路各項工程移交總表。1939年7月18日,云南全省公路總局致函滇緬公路運輸管理局,附上了各項工程移交清冊。
5.血肉筑路 民族豐碑
在筑路過程中,因公死亡人數不下3000人,因公傷殘者達萬人之多??偣こ處熥T伯英日記里的數據同樣觸目驚心:“平均每推進1.6公里就有3人傷亡,全線土石方量足夠繞地球赤道三圈。當3000多具遺體被就地掩埋在路基之下時,這條公路已不僅是交通線,更成為了民族精神的紀念碑?!?/p>

1939年7月17日,交通部滇緬公路運輸管理局第六工程段送騰沖縣傷亡民工一覽表的呈文。
6.抗戰通途 中外矚目
1938年8月底,滇緬公路全線土路通車。同年底,首批由蘇聯援華的軍需物資經滇緬公路運入昆明。

第一批援華物資沿滇緬公路運進昆明城。
7.托舉山河 日夜不休
滇緬公路一通車,立即成為抗戰時期中國連通外界的陸路交通動脈,數萬噸汽油、槍支、藥品、機械等物資通過滇緬公路運入內地,承擔起全國抗戰物資90%的運輸量。

仰光分處十二月份下半月應行內運急資表(1941年12月10日)。
8.南僑赤子 熱血報國
1939年,近3200名南洋華僑青年響應僑領陳嘉庚的號召,組成“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來到滇緬公路這條抗戰運輸生命線,冒著槍林彈雨為抗戰前線運送軍需物資。

西南運輸處1939年4至11月份南僑機工駕車肇禍表。
9.絕地搶通 護路重生
1944年5月,滇西反攻戰役打響,各族民工組成的搶修隊沿途修復被毀壞的路基和橋涵,保證后續部隊和物資的運輸。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至此,滇緬公路緊緊圍繞著抗戰,經歷了搶修、軍運、切斷、復路的過程,完成了抗戰生命線的光榮使命。

1940年12月17日,滇緬公路運輸管理局昆明辦事處關于敵機轟炸功果橋受損情況的電報。
四座橋橫跨激流
惠通橋
位于龍陵縣與施甸縣交界,是云南首座鋼索吊橋,倚懸崖、跨怒江。為保運輸,抗戰時期改造為寬4米、載重10噸的公路橋。1942年5月5日,日軍逼近惠通橋西岸,守橋工兵炸橋斷敵渡江。我方得以憑怒江天塹,與敵對峙兩年。1944年8月,惠通橋修復通車,有效支撐反攻戰取得勝利。

功果橋
位于云龍縣,橫跨瀾滄江,是1938年6月修建起的懸索橋,以木質橋面承載初期運輸。其荷載僅7.5噸,難承物資之重。于是后期在功果橋上游700米處,修建起了功果新橋,即昌淦橋。

昌淦橋
位于云龍縣,橫跨瀾滄江,1940年11月4日,這座H-10級的鋼桁構加勁鋼索吊橋建成通車。為截斷國際救援大通道,滇緬公路上的橋成了日軍轟炸的集中目標,昌淦橋通車僅40天就被炸斷。敵轟炸,我搶修。功果橋、昌淦橋兩橋與渡船、浮橋交替保通,源源不斷把援華物資輸送至內地。

畹町橋
位于瑞麗市畹町鎮,橫跨中緬界河,是滇緬公路中國段終點所在。為提高承載能力,畹町橋從便橋升級為石拱橋。1938年12月至1942年5月,49萬噸援華物資從這座僅20余米長的橋梁輸入。被日軍炸毀后,1945年1月,原址架起云南首座雙排單層貝雷式鋼架橋,再次承擔起物資運輸重任。

五個烽火歲月故事
雞毛信
講述人:吳寶璋
云南師范大學教授
云南省中國近代史研究會名譽會長
1937年全民族抗戰爆發,沿海港口被日軍封鎖,滇緬公路成為中國與外部聯系的重要國際運輸通道。當時的條件有多艱苦?沒有機械,全靠人力;沒有炸藥,就用火燒水潑裂石頭;瘧疾橫行,民工們一邊修路、一邊倒下……盡管困難重重,但時間不等人!
時任云南省政府主席龍云給沿線各縣縣長發緊急電令,其中有一封特別的信,信封上貼著兩根雞毛,木匣子里裝著一副手銬?!半u毛信”,在舊時代表的就是十萬火急,再加上一副手銬,這緊急程度可想而知。
這封信是寄給時任龍陵縣縣長王錫光的。信中寫道:“逾期不能完成修路任務,按貽誤軍情論處,縣長自戴手銬到昆明聽候處分?!?/p>
王錫光一看,這哪是催工?這是要命??!
當時,潞江區工程進展緩慢,王錫光到潞江找到任區長的土司線光天,給他看雞毛信和手銬,并說:“我是流官,你是世襲土司,潞江拉了后腿,昆明我是不去了,只好拉著你跳怒江了?!?/p>
線光天聽后心急如焚,寢食不安,竭力組織施工,不敢怠慢。最終,這條用血肉鋪就的公路,僅用9個月就全線貫通,創造了世界筑路史上的奇跡。
所以,滇緬公路不僅是地理上的“生命線”,更是民族精神的象征。無論是“雞毛”還是“手銬”,是責任,更是生死狀。它告訴我們:在國家存亡之際,沒有退路,只有拼死向前!
筑路歌碑
講述人:黃謙
云南省檔案館工作人員
這是一塊特別的石碑——《修滇緬公路紀念歌》石碑。碑高133厘米、寬80厘米,上面刻著80多年前時任龍陵縣縣長王錫光寫的《筑路歌》。
“修公路,大建樹。鑿山坡,就坦途。造橋梁,利濟渡。裹糧攜鋤滄潞邊,哪管老弱與婦孺。龍永派工各一萬,有如螞蟻搬泰山?!薄吨犯琛氛鎸嵱涗浟?0萬民眾修路的艱辛。字字句句,至今讀來仍讓人心潮澎湃。這首歌后來也被印在滇緬公路工務局的信箋上,廣為傳唱。
滇緬公路的修建究竟有多難?據史料記載,這條公路需翻越橫斷山系縱谷區的6座巍峨群山、8處絕壁深淵,并橫跨漾濞江、瀾滄江、怒江等急流深谷。
王錫光為此在歌中寫道:“不是公路是血路,千萬雄工中外贊?!?/p>
這塊歌碑不僅見證了“偉大工程三千里,幾月完成齊苦干”的筑路奇跡,更銘刻著云南各族民眾“努力打開生命線”的抗戰決心。
正如歌中所寫:“最后勝利確把握,驅逐強盜國土復。還我山河武穆志,堅定信念興民族。”
這段歷史,值得我們永遠銘記。
一封來自1938年的呈文
講述人:楊潔
云南省檔案館工作人員
云南省檔案館有一份檔案,是1938年尹自忠等28名騰沖縣筑路民工聯名寫給云南省建設廳的呈文。
呈文開頭,就展現了民工們對修筑滇緬公路重要性的深刻理解——面對日軍試圖封鎖沿海、國家危亡的嚴峻形勢,他們清醒地認識到:“惟海岸既被封鎖,一切運輸自感重大困難,為力圖補救,計滇緬公路遂成為舉國矚目之生命線。”
可那時,滇西百姓生活清貧,勞役十分沉重。檔案記載,“數萬民工平時多出賣勞力擔負全家衣食,一旦奉派筑路,不惟一家大小啼饑號寒,衣食無著,即自己伙食亦需典貸找借,各自籌備。數月以來,始則挖肉補瘡,變賣所穿衣服及所帶行李,以救急一時。久則衣物蕩然賣無可賣,則不得不餐風露宿,枵腹從公,而饑寒致病,因病致死者累累荒冢,實不知凡幾?!?/p>
但即便這樣,他們依然堅持著。正如電文中所寫:“故自去歲修筑以來,一般民工莫不茹苦含辛,以期筑路救國?!倍潭?0多個字,卻道出了筑路民工的苦難與堅韌,以及筑路救國的決心。
時任云南省政府主席龍云也說道:“滇省原為貧瘠之區,但國事如此,誓將政府歷年所蓄,及民間所有公私力量,悉數準備貢獻國家?!?/p>
今天,我們重讀這份檔案,不僅為銘記歷史、致敬英雄,更要記?。簢倚枰獣r,普通人該如何扛起責任。正如檔案中所寫:“人非下愚,固亦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之義。”
滇緬公路上的建筑智慧
講述人:唐莉
昆明理工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講師
1938年8月底滇緬公路通車時,人們或許未曾意識到:維系這條運輸大動脈的不僅是道路本身,而且更離不開沿線那些用磚石木瓦筑起的管理站、加油站、招待所、職員住宅、疏散新村等戰時功能性建筑。它們不僅為運輸提供必要服務,更在戰火中展現出驚人的適應力與創新性。
1940年8月13日,日軍空襲摧毀昆明西站加油站,燃油補給線受損。次年3月,工程師吳楨帶隊緊急踏勘重建。這些重建的加油站設計很有特點,以昆明西站亞細亞加油站為例,其采用輕型化與分散式布局,油罐區與營業區分離,建筑數量少、間距大、樣式簡單,這樣既能保證加油效率,又降低了被轟炸的風險。
除了加油站,職工生活保障設施也同樣重要。1941年修建的下關疏散新村,就包含有單身宿舍、住宅、小學等百余所建筑。它們依山而建,全部采用單層設計,使用毛石做墻基、紅土夯墻、雙坡筒瓦頂,既隱蔽又實用。
這背后凝聚著當時中國建筑師的智慧與擔當。像留美歸來的徐敬直、李惠伯等工程師,他們既精通現代建筑理論,又善于汲取民間工匠經驗。在“需求激增而資源枯竭”的困境中,用石灰替代水泥、鐵皮覆茅草等創新做法,展現出驚人的專業智慧。
80多年后的今天,那些由毛石墻基、雙坡屋頂構成的戰時建筑群,大多已湮沒在歷史中。但中國建筑師用專業力量守護運輸命脈的精神永遠值得我們銘記:民族存亡之際,他們用圖紙丈量希望,以工程實踐詮釋救國擔當。
炸不斷的功果橋
切不斷的滇緬路
講述人:張云鵬
南僑機工后人
我的父親張智源是第九批回國的南僑機工。他生前很少提及那段經歷,直到翻開父親的回憶錄和珍藏的舊照,我才明白滇緬公路承載著怎樣的傳奇。其中最讓我震撼的是,日軍飛機炸毀瀾滄江上的功果橋后,工程技術人員用空汽油桶和厚木板搭建浮橋的壯舉。這個看似簡陋的應急方案,卻創造了戰時運輸的奇跡。
滇緬公路一通車,立即成為抗戰時期中國連通外界的陸路交通動脈。日軍為了切斷這條運輸線,就專門盯著沿途的橋梁等重要基礎設施進行狂轟濫炸。
當時,技術人員和南僑機工收集了大量空汽油桶,將幾十個空汽油桶連在一起,上面鋪設厚木板,制成簡易的汽油桶渡船。渡船兩端用鋼纜固定,汽車開上渡船后,由人工或機械拉動鋼纜,通過渡船在兩岸之間往返運送車輛。
然而,這種簡易的渡船既不安全,效率又低。于是,大家又想出了更穩妥的辦法:將多個汽油桶渡船連接成汽油桶浮橋,這樣既可增加穩定性,也大大提高運輸效率。把浮橋從中間斷開,兩邊浮橋順流而下,隱蔽于江邊,可躲避日本飛機轟炸;當日機飛走后,再把浮橋拉攏,便成了一座開啟式浮橋。
日軍始終想不通,為什么炸斷了橋,物資還能源源不斷送往內地。其實哪有什么奇跡,這就是中國人的智慧和勇氣。這樣的場景在滇緬公路上不斷上演,惠通橋先后6次被炸毀,又6次重新修復。每一次被炸,都有無數工程技術人員、民工和南僑機工冒著生命危險在搶修。這就是“炸不斷的功果橋,切不斷的滇緬路”。
云南網記者:浦美玲、曹璐、吳珺、張成、姬祥虎、何沐、李熙臨、夏方海、張琦敏、陳思蒙、劉暢、夏欣瞳、賀凱、王茜婷、劉曦靚、郭小煜、郭建麗
云南日報-云新聞編輯:陳潔